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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克尔的“最后一课”:分割德国的“墙”还在

  原标题:西索欧洲评论|默克尔的“最后一课”:分割德国的“墙”还在

  本文是上海外国语大学(SISU,即“西索”)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“欧洲研究”特色研究团队与澎湃新闻国际部合作推出的专栏“西索欧洲评论”的第9篇。默克尔最后一次作为德国总理在德国统一纪念日发表的演讲,有两个鲜明的特点,一是她破天荒地两次长时间谈到自己的经历,二是这段不到20分钟的演讲充满了反问。默克尔的这“最后一课”,想要告诉德国人什么?

  10月3日是德国实现国家统一31周年的纪念日,主要庆典活动在德国东部萨克森-安哈尔特州哈勒市举行,默克尔总理应邀发表演讲。这是她最后一次以总理身份发表统一日讲话,而两德统一的话题太多、太难述说,默克尔索性在演讲中转变身份,要利用这最后一次机会,作为“来自东部的公民”,而不是作为“联邦总理”与全国民众说说心里话。

  的确,如果作为离任总理讲话,她不得不说一说执政16年以来为德国统一做了哪些贡献,还有哪些问题,而这又一言难尽。默克尔16年执政,覆盖了两德统一31年中的大部分时间,可以说,两德统一的现状与默克尔的执政绩效紧密挂钩,对此到底如何考核可谓众说纷纭。

默克尔的“最后一课”:分割<a href=德国的“墙”还在”>当地时间2021年10月3日,默克尔在两德统一31周年庆祝活动上演讲。人民视觉  图

  东德人对东德的背叛?

  让默克尔不能理解的是,政府为振兴东部做了大量工作,但东部就是有不少民众不满意,认为她作为东德人不关心东德,是对东德的“背叛”。

  在刚刚结束的联邦议院大选中,默克尔的政治敌人——极右的德国选择党成为东部萨克森州和图林根州得票数最多的党,而且在整个东部获得16个直选议席,上次大选中只有3个。这意味着德国选择党不仅在东部一些地区有了广泛的支持率,还形成了组织严密的“根据地”——不仅仅是那些对时政不满人士的“政治家乡”,而且也得到保守人士的坚决支持。

  令人惊异的是,德国选择党在萨克森、图林根和萨克森-安哈尔特三个州因极端言行受到国家宪法机构的严密监视,国家在警告公民不要受该党蛊惑,不要上当受骗,但民众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,把选票投给这个被国家机器贴上“危险”标签的政党。民众将选票投给德国选择党,已不仅仅是表达自己对东部发展现状的不满,而是确实拥护德国选择党的政治主张。民众的选择让政治家们不解,也很不满。默克尔政府东部发展事务专员万德维兹就很愤怒地说,那些投票给德国选择党的人是“在独裁制度下长大,至今还没有到达民主制度”的人。这样的话在政治精英中有些代表性,但在普通民众中激起了民愤。萨克森州的一位村民说,以前谁要是投票给德国选择党,会遭到村里邻居议论,可现在已经很正常了,德国选择党被认为是“关心我们的人”,那些“全民党”却高高在上,除了口号,看不到他们人。

  “统一党”的尴尬

  作为总理在国家统一纪念日发言,对默克尔来说,还有一个纠结之处。

  30多年前,她的政治导师前总理科尔在基民盟的支持下主导了德国统一进程,承诺东部将迎来“繁荣景象”,科尔被称颂为“统一总理”,基民盟被誉为“统一党”(Partei der Einheit),他们理所当然地高票赢得1990年两德统一后的联邦议院大选,默克尔由此进入联邦德国政治高层,成为科尔内阁成员,开启了她的政治生涯。然而,30多年后的今天,基民盟却在今年大选中遭遇历史性的败绩,在东部的败局尤其惨烈,“繁荣景象”在一些普通民众话语中已成为一个笑话。基民盟从高峰坠入深谷,31年怎么说,16年怎么评?

  联邦参议院主席、萨安州州长哈泽洛夫代表各州在庆典上向默克尔表示感谢,现场持久的掌声表达了政治层对默克尔的敬意或礼貌,这却让她明显感到局促,在周围一再促请下她短暂地起立向大家致意,很快坐下,一再示意大家赶快坐下,一再向台上的音乐家们示意,赶快演奏,尽快结束她自己都感受到的尴尬抑或虚伪的片刻。

  显然,她不愿意这样接受众人欢呼喝彩,似乎是看多了政治舞台场景,真假自知。的确不是所有人都在为她鼓掌,比如联邦议会主席朔伊布勒,他在庆祝活动的大部分时间里始终凝视着前方,坐在轮椅上,没有更多动作。也许,他想到了1999年12月,时任基民盟秘书长的默克尔公开发表文章,号召年轻一代与科尔等老一代“断脐”,使基民盟有新的活力发展壮大,而朔伊布勒当时是“老一代”中比较年轻的一员。他本有希望竞选总理,但先是科尔要继续干,后来则是默克尔接着干,机会就这样失去。他不鼓掌一定有他的道理,政治的戏剧性不需要更多分析。

  “来自东部的公民”的委屈和愤怒

  所以,还是作为“来自东部的公民”说几句更轻松些,无高下之分,可以向大家拉家常一样地诉诉苦。默克尔以不谈自己身世闻名,即便偶尔被记者追问也只是轻描淡写。这次,她几乎是破天荒地在不到20分钟的演讲中两次长时间谈到自己的经历,动情地述说自己遭受的“委屈”。

  第一个经历是,亲基民盟的阿登纳基金会曾在一本书中说她是在35岁时带着东德时期的“压舱料”在东西德统一之际加入了基民盟,当然不会成为具有老联邦德国特质、从小长大的基民盟之树。在本党基金会的书中被形容为“压舱料”,这让默克尔深受屈辱,因为德文中“压舱料”就是为防止货物运输中失重搭配的压重材料,其本身是无用的,杜登词典释义是:“可以作为无用之物扔掉”,默克尔在讲话中带有自嘲的语气说。

  默克尔毕竟还是总理,讲述自己的委屈,是为1600万东德人“鸣不平”,他们满怀希望地进入统一后的德国,可为什么他们统一前的履历就不算数了呢?为什么那里的“人们在统一之前所经历的一切,不管好坏,都成了压舱料了呢?”她是在责问,甚至是在谴责对东德公民的不尊重。不仅如此,她还有很多委屈。

  难民问题是默克尔挥之不去的阴影。第二段让她难以释怀的经历,是她与一位她很尊敬的记者的故事。因为默克尔在2015年难民危机中的表现受到质疑,有人要她道歉,默克尔回答道,“如果要我为在难民危机中表现友好而道歉的话,那不是我的国家”。这位记者就此写道:“那一刻,她做了一件她的前人们从没做过的事:她和国家拉开了距离,可她是这个国家的第二仆人!这透露出,她不是一位天生的而是学成的联邦德国人和欧洲人。”

  “难道还有两种德国人,两种欧洲人?天生的德国人,要每天都证明自己的学成的德国人?”默克尔在反问,反复反问,这已是她表达愤怒的严厉方式了,“谁决定,谁理解我们国家的价值和利益,谁在做,还是不做,是天生的德国人,还是那些后来加入的?”除了批评“天生”优越感,默克尔在即将离任之际还要对难民问题给个说法,因为这是她受到攻击最多的议题。

  充满反问的“最后一课”

  这是一场反问句很多的演讲,反问是更明确的答案。作为总理,她呼吁全体德国人不分东西,团结一致应对变化,“塑造共同的未来”,相互敞开心扉,述说和尊重各自的经历。敞开心扉,因为德国实现了领土和制度统一30多年后,虽然物质上政府给与了东部巨大投入,民众生活也有很大改善,但横亘在德国东西部民众心中的墙还没有倒下,还高高地树立在不同地区人们的心间。

  最后的一次统一日演讲,默克尔上了“最后一课”,给德国人,也给自己。她要表明,国家的统一不能仅仅依靠物质的投入,也容不得制度优越感,需要跨越制度优越感和意识形态的鸿沟,心灵的问题需要大家用心解决,没有解决好,责任在大家,在于每一个人投出的选票。

  选票面前,政府无能为力?这听上去像是在为政府辩护,为默克尔自己16年执政被责怪忽视东部辩解。其实,这些问题何止困扰着德国国内统一,反映在对外关系上的“价值外交”也一样面临困惑,价值标准由谁判断?默克尔的提问等待后人回答,很难。

  (作者是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研究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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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王珊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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